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孤勇与热情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或者说这都太高估他自己了,在胥若极度冷淡的情况下,他只能坚持一年,两年。他会娶一个与沈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会收敛一身傲气入朝堂,担当着将沈家盛宠持续的责任,或许无奈之下,他还会收几个其他的女人,为沈家开枝散叶。一生高高在上却平庸无奇,屈服于权势,屈服于权利,向皇权低下头颅。白发染上鬓角,身形逐渐佝偻,或许他会子孙满堂,但想来却依旧孤独,他依旧会一个人守着诺大沈家,带着对胥若已经消逝的情感,走向死亡,入棺椁,然后尸体腐烂。是的,沈愿不知道。他生来钟情而执着,那口深井永不会枯竭。胥若不死,他将一生孤独,胥若死了,他将把仇恨与鲜血化作最锋利的利刃,一刀一刀刺向毁灭他信仰的人们。他还记得胥若十一岁那年的论策宴,虽然他向来不喜欢这些,但胥若去了,所以他也开开心心的去了。在太央湖边,他看见胥若对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笑的特别好看,那男孩好像还有点紧张,冷着一张脸,但胥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不停的跟他说话,甚至还伸手牵住了那男孩的衣角。他就站在他们身后的一棵树下看着。睁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没有出声。他不明白他对胥若掏心掏肺的好,每天都缠在胥若旁边,胥若却对他爱理不理。对着一个神色倨傲的,半天都不见回胥若一句话的男孩却能笑的那么好看。他不明白。然后他开始学那个男孩,看到胥若的时候,不再兴冲冲上去说话,而是装作没看到直接走过去,不再给胥若送东西,甚至在胥若过来的时候故意把本来就不太好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淡。没用。胥若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胥若忽然放冷声调,让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前段时间胥若的冷淡。为什么呢,不过是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已,他沈愿从小到大谁不眼巴巴求着结交,区区一个兰胥若,算得了什么?不行,他说服不了自己,有某种执念,仿佛种在骨子里。是这段时间胥若的改变,让他逐渐忘了胥若本质上就是一个冷淡的人。一瞬间想了许多的沈愿忽然难过起来。他低下了头,声音轻轻的,对胥若说:“对不起。”像一头聋拉着耳朵的小动物,平常张牙舞爪,高傲如斯,这会却收敛了所有的利爪,乖顺又委屈的在你面前暴露所有弱点。胥若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沈愿反应这么大。这句话其实稀松平常。她并没有真的去斥责沈愿的意思,而是在担心他。爱不爱或者喜不喜欢沈愿是一说,她这一辈子是势必要与沈愿深深纠缠的。一来,是报前世之恩。二来,也算是胥若的一种自私的想法。她对沈愿有一种偏执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促使她不允许有其他的女人接近沈愿,也促使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沈愿,不允许别人折断沈愿的傲骨,她对沈愿,几乎抱着一种比前世对符奕更强烈的保护的欲望。即便她知道,沈愿本身足够强大,根本不用她去保护。微微叹了口气,胥若轻声道:“沈愿,你知道的,我很担心你。”“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什么伤害,祸从口出,今日你觉得无所谓的事情,说不定明天就是你的催命符。”沈愿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沈愿,目光意味不明,他道:“胥若……”胥若道:“你不要难过…”胥若又放下手里的书卷,拉过沈愿的手,然后继续道:“以前是我不对,有些事情我没有想清楚,但是现在,我一直都会是你最……最好的兄弟,我不会离开你的。”沈愿有些不可置信,微微睁大了一双清俊的桃花眼,说不震惊那是假的,他从来没料到胥若会与他说这样的话。胥若内敛且喜怒不形于色,极少会真实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受宠若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觉了。恍然间,胥若还是当初那个会用衣袖给他擦眼泪,一边擦还一边安慰他“哥哥,别哭”的小娃娃。“刚刚是我语气重了,你不要放在心上。”然后,胥若大拇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手背,道:“别难过了。”短暂的沉默过后,沈愿从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出来。渐渐的,觉得有点尴尬起来。啊,天呐!他刚刚是在干什么?胥若不过是随便提醒了他一句,提醒不就提醒嘛!他委屈个屁啊,他一个大男人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