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夫——”陆璘唤了一声,施菀却没听,径直往外而去,陆璘连忙追上。“今夜的事,我会让母亲处置,也会让那丫鬟和大嫂亲自向你道歉,你别生气。”追到院中,他朝她解释道。施菀没回话,仍往前走,他又追了几步,脚程快地拦到了她身前:“菀菀你别走,是她们对你不敬,你要如何求公道都可以,求你别走。”施菀看向他:“陆大人,我不需要什么公道,我又不在这里过。此事之后,我留在这里必然不舒心,不走,难道要加入你们的家务官司吗?”那对她除了无尽的议论与烦恼,又有什么?陆璘不说话了,没再拦她,让她去往沉香院。他唤来不远处一个丫鬟道:“去替施大夫掌着灯。”那丫鬟去了,他站立片刻,回了清舒阁。待施菀与拿着包裹出来,沉香院的丫鬟已等在外面,连声留她道:“施大夫,别生气,都是下人们不懂事,夫人一定会重罚的,大夫别和她们一般见识。”“是啊施大夫,都半夜了,又是这么冷的天。”施菀回答:“不管怎么样,我确实已不必守在夫人身边了,还住在这里不合适。”丫鬟道:“合适合适,怎么不合适?夫人的命是您救的,如今还喝着汤药调理着,哪能没有您在旁边看着?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说好了要在陆家过的。”施菀不回话了,只往前走,丫鬟将她拉住:“大夫您可行行好,别走,焦妈妈去叫夫人了,夫人正起身呢,今晚的事夫人那里自有评判。”“松手,放她走。”面前传来一道声音。丫鬟抬头,见到陆璘。“二公子……”“你们退下,这里交给我。”陆璘道。丫鬟再不敢说其它,道了声“是”,低头便退下了。陆璘走上前来,将两张交子交给她:“本来有现银,但怕你拿着不方便,这交子是汇通钱庄的,到了江陵府可以兑换,更方便一些。”施菀将交子收下,陆璘又道:“我让人备了车马,送你们出去,今晚先住客栈怎么样?就去禄安客栈,在虹桥附近,客栈干净,也稳妥一些。”施菀看向他,竟不知说什么,最后接受了他的安排:“好。”陆璘于是带着两人出去,送她们上了马车,自己骑着马领她们一路到禄安客栈门前。能将铺面开在虹桥上,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大东家,这禄安客栈更是气派,这么繁华的地段,它有八间大的门面。待施菀与枇杷下了马车,陆璘便到了柜台前开房。掌柜的恭敬道:“一间上房是998文钱,押金是二两。”陆璘已经将钱拿出来,施菀却先他一步将三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陆璘看她一会儿,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将钱收了回去。掌柜的收了钱,拿了钥匙让店小二带几人上去。上楼时,陆璘和施菀解释道:“你们是住店,所以只给你们订了一间房,让你们有个照应,里面床很大,也有榻,倒不会挤。热水、吃食,随时都有,有需要就叫店小二。”施菀点点头,面前店小二已开了门锁“二位小娘子等等,小的去里面点灯。”说着店小二进去了,不一会儿便将屋内一座八盏连枝铜灯点了起来,八只蜡烛顿时将屋内照得明晃晃的,这还不算,他又到里面一点,点燃了另两只罩灯。里面陈设也是奢华,竟不比陆府差,枇杷惊呆了,心想难怪要998文钱,这屋内陈设也是真好。“好了,二娘小娘子可以进去了,稍候小的给二位上茶来,要什么叫一声就行。”小二说着麻利地离开了,施菀看向陆璘:“谢过陆大人,陆大夫先回去吧。”“你们早些休息,明日我让马车来门前接你去国子监。”“不必了,我知道马车档口在哪里,去那里找车夫就行。”施菀说。陆璘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施菀与枇杷进屋去了,关上门。陆璘看看眼前的门,颓然下楼去,到柜台前拿出一锭三十两的银子来。“记在那两位娘子的账上,她们住一天便扣一天,若不住了,就将钱退给她们。”“好好好,郎君等着,我给郎君开收据。”说着掌柜的便填好了账单和收据,将单子交给他。陆璘接了收据,又拿出二两银子来交给他:“这是给你的,不必入账,替我照看着两位娘子,不可怠慢,更不可让她们遇到危险。”掌柜大喜,连忙道:“郎君放心,二位娘子必定在这儿住得欢喜舒适,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有劳掌柜。”陆璘这才离开客栈。陆府中,萧惠贞在陆夫人面前又是哭诉又是自证,半夜才离去。而后又有丫鬟来禀报,施菀连夜走了。陆夫人气得连声咳嗽起来。她大病初愈,身体本就虚,容易犯病,今日似乎又有些风寒的症状。焦妈妈连忙端了润喉茶来给她,一边看她喝着,一边劝慰道:“夫人别太着急了,这都是急不来的事。”
陆夫人叹声道:“这一桩桩都算什么,让人知道可怎么笑话咱们家……”“大少夫人应该没那样的胆,施大夫那里也说了,胎停说不定就是孩子本来就不好,这样的事,我以前也听说过。”焦妈妈说。陆夫人回答:“就算这件事是死无对证,但她安排日子是巧合谁也不信,她安排过去的下人,当眼线的当眼线,刁钻的刁钻,自然要惹得那乔芝怀疑,弄到乔芝跑到她屋前破口大骂的地步,便是大大的不该。”焦妈妈一时无话。“弄出这么大的事,这家暂时是不能让她当了。”陆夫人说。焦妈妈问:“可夫人的身子是再操心不得了,这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只能让老三媳妇顶上了,那也是个不省事的,这时候想必已经沾沾自喜,等着这边的消息了。”焦妈妈又是无话。之前大少夫人怀孕、生产,便让三少夫人代管着内院,闹出了不少事,那是个性格泼辣霸道又眼皮子浅的人,比大少夫人一半都比不了,如今若是顶上,实在让人不乐观。“说到底,老大媳妇做事还是出挑的,就是心差了些,老三媳妇就算当家,也是当不长久的。”陆夫人说。这的确是两难,焦妈妈不由道:“若是二公子的亲事定了就好了,以二公子的人品,什么样的好媳妇找不到。”陆夫人不由想起了施菀。自她病后,全由施菀一人替她诊治到现在,从除脓到上药到针灸推拿,话不多,做事却认真、细致,每每看见,总让她想起很久以前,这姑娘就这么在自己身旁陪着自己,那个时候她最看不上这个儿媳,可回想起来,她却没做过一件让她生气的事。今日乔芝胎停,便疯了一样闹到了萧惠贞面前,传得满府的人都知道了,而当初施菀为老二打掉那个孩子,却是沉默的,忍耐的。哪个女人不珍视自己的孩子,那是自己的血脉,是夫家的认同,是自己的未来,是一切的希望。乔芝要发疯,其实施菀在心里也要发疯吧,只是她没发疯,选择了和离。但这么多年后,她还愿意来给自己看病,三个儿媳里,她大概是心地最好的那个。如果她没走,自己对她稍加教导,说不定她做当家人不比老大媳妇差。陆夫人又叹息一声,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头疼,明日让施大夫……”话说到一半,她停住了。本想说让施大夫给扎个针,却想起她已经搬出去了。“这子微,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怎么会让施菀走,等他回来,我要让他好好说说这事。”焦妈妈劝:“夫人还是早些睡吧,这些事都明日再说。”陆夫人拖着身子去躺下了,但想必今夜这觉是睡不安稳的。隔日一早,陆庸先到了陆夫人房中。昨夜的事他也听到了动静,早上便听说乔姨娘胎停了,又扯到大儿媳,所以来问问。陆夫人将事情告诉他,道歉道:“是我的错,让这后院里闹出这么大的事。”说着哭起来。陆庸拍着她背道:“你这几个月都在病中,哪能管得了这么多。这后面打算怎么做?”陆夫人道:“胎停的事,我还是相信老大媳妇的,应该不是人为;昨夜乔芝不对,但她也没了孩子,要再惩处,人只怕要真疯了,就安抚安抚,让她好好休息吧。只是老大媳妇也确实动了许多手脚,她手上的事,暂且让老三媳妇代管。”“老三媳妇,那行吗?”显然陆庸也对田绯雯没信心,陆夫人无奈:“没办法,我在旁边看着吧,每到这时便想,要是子微这孩子把婚事定了就好了,也不知哪家姑娘才入得了他的眼。”陆庸哼了哼:“你还没看出来?”陆夫人:“什么?”“将军的女儿又如何(),郡王的女儿又如何1[()]1『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只想娶施大夫。”陆夫人自然看出陆璘对施菀不同,却疑惑:“但施大夫不是要回安陆的吗?”“所以他和你说,真想要孙子,他去过继一个,你当他是玩笑?他什么时候开过玩笑?”陆夫人惊了,怔怔看向陆庸。继而她想到了郡王府那桩被推掉的婚事,又想到前不久萧惠贞说的那桩婚事,全都是因陆璘不同意,而且是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知道两家有意议亲,他不只在家里说不愿意,还跑到郡王府世交的家里说自己无心成亲,这分明是让人家去传话,最后郡王府果真就不理这茬了。陆夫人问:“你的意思,他是非她不娶?”陆庸道:“他同我这样说过。”“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我替他操的心还不够多么?”陆夫人说着又有些咳,陆庸拍着她背,劝道:“他是这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拗不过他,只能顺了他。”陆夫人看向陆庸,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心里有些乱,不知怎么决定。陆庸还要去办公,待陆庸离开,直到傍晚陆璘从外面回来,陆夫人便早早将他叫到了沉香院。“今日一早让人去请回施菀,她拒绝了,你怎么就放她走了,这传出去叫别人怎么说我们,又让宫里的淑妃娘娘怎么想我们?还道是我们忘恩负义,大老远将她请来,非得过年前将人赶出去!”陆夫人道。陆璘坐在她下首,回答:“她不愿住在陆家,自然只能放她走。”“只是丫鬟口不择言,昨夜就罚了。”陆夫人说。陆璘看向她:“丫鬟会那么说,不过是主子平日的想法,丫鬟是替主子出气而已;主子是陆家的人,自然代表着陆家,陆家这样说她,她为什么要留在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