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通敌卖国之嫌了,偏挑在这个有口难言的关头,把他推出去打前锋。退一万步来讲,与“友邦”谈判,户部的右丞大人不能代劳吗?即便右丞忙着封禅,那再退一万步,就不能把方旬抬出来,怎么决策的时候,把这位正经户部尚书给漏了呢?他还想守着夫郎孩子热炕头呢,这冬日里,上京本就冷,边境更别提了,况且,此次出使谈判,没个月可回不来。然他不知道,崇文帝是有意为之,这位陛下实在有些怵,怕他留在京中揪着“入粟拜爵”没完没了,故而在决定外使官员时,毫不犹疑地就将他填进了名册里,只求给自己留几日清净。“云胡,我不想去黄杨县……”休沐日,谢见君赶走了孩子们,自己窝在床上不肯起,他翻了个身,长臂一捞,将穿戴好长袄的小夫郎扯回被窝里,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扒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里衣。“我刚穿好!”云胡气急败坏,猛推了两把,身侧之人坚如磐石,愣是一点没推动。谢见君沉甸甸的脑袋搁在他颈窝处,像只大狗子似的蹭来蹭去,“我这一走,便是好久都见不到你呢,长夜漫漫,没有我给你暖被,你能睡得安稳?”他说的理直气壮,让云胡连气都生不起来,只得躺平了任他八爪鱼似的抱着。“圣旨都下了,你还能抗旨不成?”云胡揉了揉他的额发,“左右不过几月光景,若互市顺利开起来,我和青哥儿也想去凑凑热闹,听说西戎那地方物资贫瘠的很,咱们的果肉罐头肯定有销路……”谢见君佯装大怒,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心里就只惦记着甘盈斋!你掰着指头算算,自打上京的铺子开起来,咱们二人都多久没亲热了!”其实并非没有闲空,谢见君回忆着有一晚,哄睡了祈安后,俩人心有灵犀地吹灭了蜡烛,彼此情深意浓时,本应该睡熟的祈安,正板板正正地坐在榻上,嘬着手指头瞧他们,他吓得当场冒了一身冷汗,连那点缱绻都一并褪了去,云胡更是在惊慌中一脚将他踹下床榻,险些就此断送了他。自那以后,二人便消停了。云胡也想起自己把衣衫不整的夫君踹下床的窘迫之举,羞得脸颊绯红一片。谢见君最喜看他这副腼腆模样,当即将棉被盖过头顶。正月里的冬日寒风料峭,腊梅迎霜傲雪而开,屋中却已满是温暖明媚的春意。————此次去黄杨县,会试和殿试都赶不及,原本答应要提点季子彧那小子备考也食了言,谢见君宵衣旰食忙了几日,将历年来两场考试的考题,依靠着自己的见解整理了一番,临行前托满崽交给季子彧,权当是他失信于人的补偿。担心自己一走,小夫郎做生意遭人为难,谢见君还特地去拜访了师文宣,以及季宴礼,如今上京城中,他能信任且托付的人只有他们俩了,至于宋沅礼那儿,并不用他操心,青哥儿说要带着长睿回衢州老家待一段日子。凡所顾虑的事情都有了着落,二月初五,谢见君随使团出京,前往千里之外的黄杨县。去黄杨县是一路北上,使团人多繁冗,行进得慢,少说也要走上个月余,尤其如今还是在冬日,雪一层一层地漫天盖下来,满地银霜。谢见君同宋沅礼二人坐在马车里,守着暖炉烤火。
火舌舔舐木柴的声音劈啪作响,宋沅礼从兜里摸出两个毛栗子,随手丢在炉板上,“昨个儿我爹来信,说我们老宋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主事儿,居然能去边境见见世面。”谢见君捧着手炉倚在窗牖上,闻声笑了笑,“你是户部的人,此番前去与西戎合谈互市事宜,少不得你……”“才不是哩。”宋沅礼撇撇嘴反驳道:“这尚书大人告假那么久都没回来,如今你又被派去黄杨县出使,户部可谓是右丞一人说了算,他是三皇子的人,自然会觉得我在跟前碍事,巴不得把我支走呢。”他自顾自地嘲弄着,话锋一转又说出来也好,省的窝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整日里勾心斗角,虚与委蛇,“这人人都说京官多么多么风光无限,偏我觉得,在常德县做个芝麻官县令才舒坦呢……”谢见君又何尝不是这个心思?回了上京便念起甘州的好处来,那地方虽穷困,日子过得也苦了些,但好在随心自在,从去年九月初到现在,不过小半年光景,他操心操得眼底都有细纹了。俩人齐齐吐出一声叹息,半晌都没心情再闲聊。一声嘶鸣,车夫骤然扯紧缰绳,勒令行进中的马缓缓停驻。“左丞大人……”门外传来内侍尖细阴柔的声音。谢见君轻挑起厚重的帷帐,寒风卷着碎雪呼啸而过,前来递话的内侍紧了紧身上的棉衣,躬身冲他行了个礼,“大人,睿王殿下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紧事要同您相商。”他说的睿王殿下,指的是七皇子,如今因出使才得以册封亲王,比三皇子晚了好些年。“劳您给殿下通传一声,本官这就过去。”谢见君应着内侍的话,回身接过宋沅礼递来的灰毛披风,系在颈间。车夫已经将车凳搬下来,见他露面,忙搭手上前扶他,“大人,雪地湿滑,您且得小心着呢。”谢见君笑眯眯地道了声谢,而后随一旁撑伞的内侍,往睿王的座驾方向走。雪粒子还在簌簌地落,刚走出几步,他肩上便掩了白蒙蒙的一片,脚下的雪泥更是没过了半个鞋面,凉意从脚底窜上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睿王似是已经等他许久,听着踩雪的咯吱声就已经掀开门帘,“谢卿,外面冷,你大病初愈,快些上来暖暖身子。”“谢殿下抬爱。”谢见君拍净了肩头沾染的飞雪,才撩起衣摆,恭恭敬敬地坐进马车里。凛冽凄凄的风雪并未侵蚀这辆马车,他被扑面而来的暖意,熏蒸得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自那年秋狝之后,他同这位睿王殿下,也就是七皇子头一回单独相处。当年在三皇子的箭下救了这不受宠的小皇子,又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提点了两句箭术,教其若想要自保,得为自己寻求庇护。本是一时恻隐之心作祟,不成想这些年,听话的小皇子在太子的荫庇下,平平安安地长大了,还长成了如今英英玉立,可独当一面的稳重模样,谢见君心头有股子奇异的欣慰。若当年之事放在今日,未必……他想了想,未必自己会是独善其身的那一位,兴许还得搭把手,师文宣到现在都时常调侃他爱管闲事。“谢卿,孤有些害怕。”刚行过冠礼的睿王殿下今年也不过舞象之年,便被委以重任,难免心有惴惴。临行前太子曾托人给他带话,若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