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元宝,你回来了!”沈满棠从门后探出身子,急匆匆跳过门槛,刚想跃入金朝怀抱,却看见他怀里捧着个四方的黑盒。“这是……陶哥吗?”沈满棠及时刹住脚,缓步走到了金朝面前,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盒子,几欲落泪。“嗯,他回来了。”金朝微微抬起手臂,让沈满棠能看得更清楚些,“我们带他回家好吗?”“好,好,我去开门!”沈满棠又忙不迭地跑回大门前,将两扇铁门都推开,以庄重地欢迎陶园昌回家。“姑父请回家!”沈满棠郑重地做了个滑稽的迎宾礼,还精挑细选了个他与陶园昌之间最亲昵的关系作称呼。金朝一愣,而后迅速心领神会,声音颤抖地对骨灰盒说道:“陶哥,你可以住婚房了,高不高兴?”长大金朝将陶园昌的骨灰盒安置在了书架最上方,然后又和陶园昌允诺道:“陶哥,我明天就去看墓地,先委屈你在这儿歇脚了。”沈满棠扯扯金朝衣角问道:“看墓地我想叫上小姑一起去,可以吗?”“你小姑又和你们联系上了吗?”金朝有些犹豫,没有直面回答。“嗯,我们去灵堂刚好碰见小姑,小姑难过地晕倒了,二叔就把她带回家了。”沈满棠牵过金朝的手晃了晃,请求道,“是小姑亲口让我管陶哥叫姑父的,前些天她在家不吃不喝,还和我说了好多她和陶哥的故事。他们之间真是有太多遗憾了,我不想小姑连陶哥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好,你打电话去沈家,和她约明早八点万国公墓见吧。”金朝拍拍沈满棠的背,等他跑去客厅打电话时才颓然地陷进了办公椅中。这世上若论他最对不起的人,那一定是沈攸。不管沈老太太如何,他到底是害死了她,而如今他又害得陶园昌惨死。一个母亲,一个爱人,他怎么赔?“元宝,姑姑说她去,还说谢谢你能让她送陶哥最后一程。”沈满棠打完电话又跑回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后才瞧出金朝面色有些不对。“怎么啦?”沈满棠小心地品着金朝的脸色,推测道,“你是不是不希望姑姑来啊?那,那我还是叫她别来好了。”他刚转身,就被金朝喊住了:“回来,没有的事。”沈满棠沮丧地走到金朝面前,抠着手心吞吞吐吐道:“元宝,你别讨厌我姑姑好不好?她这些年也不是故意吊着陶哥的,陶哥走了,她比谁都伤心。”金朝解开沈满棠揉成麻团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腿上,还将头埋进了他颈窝:“我怎么会讨厌你姑姑?没有我送来的那这批货陶哥就不会死,没有我雇凶你祖母也不会死,这都是我欠她的。你小姑这些年不回家,也是怪错了人。”沈满棠感觉自己的侧颈处有些湿润,他慌了慌神,手忙脚乱地安慰道:“你别这样元宝。祖母做错了事,也害死了很多人,如果没有你我也早死了。再说这次你送来的这批货是去救人的,坏的是炸死陶哥的人,不是你,姑姑也不会这么糊涂把错都怪到你身上的。”“再说了,真要怪起来,我也对不起陶哥。要不是我舅舅暗地里和日本人做交易,改了火车路线,还把糖作交换送给日本人,陶哥也不会死的。我还说我爱钻牛角尖呢,你怎么好的不学,偏偏把我的坏处学去?”
他怜惜地摸着金朝的脑袋,故意说反话缓和气氛:“你还学我哭鼻子呢,羞羞脸。”金朝没有抬头,只是在沈满棠的肩上蹭了蹭眼泪,把他的恶习都学了个遍。沈满棠撅着嘴,为自己怎么都哄不高兴金朝而懊恼,只能伸手将金朝搂得更紧了些。“好啦,你哭吧,就是别把鼻涕擦我衣服上哦。”金朝鲜少在他面前失态,而他也习惯了凡事依靠金朝,把金朝视为比他父母还要值得信赖的人。可说到底,金朝也还要个把月才满十八岁,遇到事后哪怕扛过去了也还是会流泪,和他没什么区别。他家宝宝哥在遇到他后,哪怕不再饥寒交迫,也还是吃了很多的苦,而他却连金朝甚少外露的情绪都接不上。“还好有你在我身边。”就在沈满棠还在自责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连哄人开心都做不到时,却听金朝在他耳畔这样瓮声道。金朝此刻深切体会到,这些年不只是沈满棠需要他,更是他离不开沈满棠。今天这扇门要不是沈满棠给他开的,他可能都没脸再踏入这栋“婚房”了。一个陶园昌,一个沈攸,他哪个都对不住,却还要舔着脸霸占着他们的婚房。他心力交瘁了一路,就在他站在大门前想要掉头就跑时,沈满棠为他打开了大门。“啊?”沈满棠骤然听到金朝的“真情告白”还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他就恳切地回应道,“你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他又神神秘秘地去叼金朝的耳朵:“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姆妈同意我们俩的事了!”金朝:“……我怎么记得我还没同意呢?”“啊!”沈满棠撤回一个拥抱,装凶道,“你怎么这样呢?我都在很努力地读书了,你也不放放水啊?”金朝破涕为笑:“不行,我们最开始说好了要等你考上大学的。”“我会考上的!”沈满棠竖着三根指头,对着骨灰盒的方向发誓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考陶哥的母校!明年考不上就等后年,总之不管多难我都一定会考上的。”“目标定这么高?”金朝讶异,还以为沈满棠这次又会耍赖,就算考不上大学也会千方百计要他心软。沈满棠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怕金朝觉得自己信口开河,但豪言壮语既然说出口了就那一定得做到,这也是他这些天一个人在这栋房子里等金朝时悟出的决定。“嗯,我也要和你,和陶哥一样,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从听闻陶园昌的死讯起,沈满棠便一直在反省自己。姑姑在报社为理想、为真相、为唤醒民众而奋斗,陶哥在灾区为流离失所的灾民做贡献,而金朝也在小小年纪便一手创立了一个民族企业……只有他,捧着点心里的苦就荒废人生、蔑视生命,还要这些席不暇暖的人来安慰他、拯救他。“江姐姐前几天才在片场跟我提议,要办一个文艺界的爱国社团,还让我帮她呼吁美术界人士多多参与。她说国难当头,我们这些以往只会风花雪月的人也要靠自己的力量激励抗敌之志,用所筹善款去帮助无辜难民。”沈满棠挠挠后颈,腼腆一笑:“我本来还觉得自己只会画点小画,没什么本事,在战乱面前也没有用武之地。不过我现在帮江姐姐一起筹备救助会,是不是也没那么没用了啊?”金朝情不自禁地亲了亲沈满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