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捏在了手里,好像怕他看见。宋然越发好奇:“怎么了,还怕我看见?”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一张纸。唐秀莹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张,不知什么时候掉下去的,伸手要去抢,却没抢着,宋然将那纸拿起来一看,上面写……应该说是画了整整一页的“五曹算经”几个字,是他桌上放的那本书的封皮。唐秀莹又窘迫又气恼地嘟着唇,放弃了抢那张纸,一副又像生气又像委屈的模样。宋然问:“怎么突然开始练写字了?唐秀莹擦了擦眼泪,气鼓鼓道:“今天我听别人在议论你,说要打听打听你有没有成婚,要把自家侄女说给你呢!“你现在好,家世好,相貌好,官一年一升,还有个做阁老夫人的妹妹,我却什么都不会,也没个好脑子,一个字半天也写不好。后面你肯定要说我粗鲁,无知,看不上我。”宋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我又做什么了,让你这样猜测我?”唐秀莹别开脸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自然会有人找上你的。”宋然见她是真伤心,马上道:“你没看到吗,我走路还是瘸的呢,除了你,谁愿嫁给我?”唐秀莹道:“那丁侍郎家里还是个傻儿子呢,还不是能娶个那么好看的姑娘?”“丁家可能说,那宋家的残废儿子,竟然能娶个那么好的媳妇,我们至少有手有脚,总不会比他差。”宋然说。唐秀莹被他逗笑了。宋然扶住她肩,认真道:“就算我腿好了,伤也在,记忆也在。我永远记得做废人的那几年,也永远记得在我每天都想死时,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愿意嫁给我,不嫌我无用,天天要和我洞房……”唐秀莹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敲了敲他:“说什么呢!”宋然笑道:“秀莹,我还是我,不可能因为能走了就变一个人,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我读过书又怎么样,遇到事了,我不如你,你都没有看不上我,我凭什么看不上你?”唐秀莹问他:“你说的真的?”宋然看着她:“要不然呢?不说别的,我们还有欢喜呢,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唐秀莹也觉得不像,却还是委屈道:“可我什么都不会,不认字,更不会写字。”宋然安慰她:“也不是人人都认字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认,你要真想学,我回头慢慢教你,不想学也没关系,你今天写的那几个字太难了,不是你这时候能学会的。”唐秀莹道:“写字再说,我都怕了,认字我还是想学,你教我吧。”“好。”宋然笑道:“我等下去书房找找,找首情诗来教你认怎么样?”唐秀莹发现自从他腿好后,倒开始嘴贫起来了,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冷冰冰的,还爱开玩笑爱逗人,倒让她不好意思。她脸一红,笑着点点头。国公府内,一直忙到夜半才停歇,宋胭转完了库房、厨房、宴厅,让人收拾好各样器具才从花园往自己院里走,走到园中一条小径上,远远看着对面有只灯笼朝这边走来,近了一看,却是魏祁。今日有几个客人喝醉了,待在宴厅不走,好容易魏祁才叫来了他们家人扶着,自己又亲自送了出去。宋胭问他:“都送走了吗?”“嗯。”魏祁道:“刘五爷在门口吐了,让人清理费了些时间。”
“那人呀,也太好酒了一些。”宋胭评价,随后问:“你今天没喝多吧?”以魏祁的地位,是没什么人劝他酒了,但今日他是主人,少不了要敬人酒,他又酒量一般,她担心他喝多了难受,不过眼下看上去他似乎没喝多少。魏祁回道:“提前让人备了几杯白水,中间应付了一阵,没喝几杯。”宋胭笑了笑:“这也能做假。”月明星稀,夜阑人静,两人往前走了几步,魏祁与春红夏桑道:“你们先回去吧。”两人走了,魏祁伸手将宋胭牵住,疼惜道:“今天累么?”“还好……只是想想,过两年曦姐儿嫁了,再过些年,晨晨也嫁了,她有了弟弟妹妹,也要娶妇,嫁人……最后好像还是剩自己。”宋胭有些怅然,因为做继母,提前感受到子女终将离去的人生真相。魏祁看看她,想说还有自己,可要开口,却又想,就算自己能活到花甲,也算长寿了,而她那时还不到五十呢。宋胭见他沉默,问他:“你怎么了嘛,一句话也没有,你不应该说什么‘少来夫妻老来伴’,我们两人一起到白头吗?”魏祁低沉道:“但这只能是谎言,先帝驾崩时四十多,秦太傅算长寿,走时也就六十二,到我临终的年龄,你才中年,我注定不能与你为伴。”“那祖父呢?祖父明年要做七十大寿呢,你七十时,我也快六十了,不都老了吗?”宋胭问。魏祁沉默,宋胭继续道:“再说就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能保证同年同月同日死,世上的夫妻,除非殉情,总有一个先走一个后走,和年龄也没关系。”魏祁道:“那我若先走了,你好好颐养天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宋胭趁着夜色,挽起他胳膊:“我不要你先走,你就努努力,活到八十,我就活个六十八,也就差不多了。”魏祁笑:“生死薄给你来写,好么?”“我要是写,那我就给你写一百岁了,哪能八十?”宋胭说。魏祁看她月色下的俏皮的脸,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一笑。宋胭问:“你笑什么?”他道:“我想起第一次见你。”宋胭回忆一番:“那是什么时候?”问着,她想了起来:“我们好像没怎么见过吧,就有一次三婶生病,我来探望,好像在三婶屋外见过你一次,也没说话。”那个时候她和魏修订了亲,魏祁是未婚夫堂兄,又是东院这边的,位高权重,她很谨慎在旁边站着,低着头没敢乱看,差不多只晃了一眼,见了一点他衣服角。魏祁却说:“比那次更早,或者我见到你了,你没见到我。”“那是什么时候?”她问。魏祁道:“就前面,那棵白色槐花下,你们当时在下面看人摘槐花。”宋胭却还记得:“那我记得,她们说槐花炒鸡蛋好吃,我吃了,就一般,但我不记得有见过你。”“嗯,我从旁边过去了,没和你们打招呼。”他说。“哦……没有啊……”宋胭不觉有些失落,那一年好像是她才和魏修订下婚事吧,她似乎才十五的样子,他也才二十七,她还真想看看他当时的模样。魏祁看着远处那棵落了叶子的槐树,陷入遥远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