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姜家人几乎都在为姜舒兰和周中锋明天离开,做最后的准备。姜父在为孙子小铁蛋儿的生活费发愁。他先是朝着三个儿子借了一些,拢共借了一百六,离一年的生活费还差一截呢。接着,姜父又打着手电筒出了门,直奔磨盘大队大队长家去说明了来意,姜父是大夫,为人人缘好,也硬气。这么多年是第一次开口借钱,生产队队长二话没说。给拿了五十。钱还是不够啊!姜父又跑了一家会计家,又借了三十,这算是将将凑够了两百四。这算是彻底凑够了铁蛋儿一年的生活费,姜父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家。让姜母把那只老山参找出来,他摸了摸品相极好的老山参,摸了好几遍,眼一闭,压低了嗓音。“将这根老山参,装到舒兰吃食里面,用油纸包着,等她上路了就是发现也晚了。”闺女的脾性他知道,直接给肯定是不要,装衣服里面又怕闺女多心找出来,就装食物里面刚刚好。要明儿的早上才准备,她怎么着也想不到,父母会把这门贵重的老山参放在手边的食物里面。姜母欲言又止,想到闺女,又想到小铁蛋儿,她咬咬牙,“嗳,我晓得,明儿的一早我装到那袋油炸撒子里面,油炸撒子占地多,又是和油纸包一个眼色,不容易分清。”姜父嗯了一声,细细的一遍遍的盘算,“你看看,该装的东西都装了吗?”姜母一点点数,她点头,“就差老山参了,明儿早我亲自来装。”姜父想到堂屋摆着的三转一响,“你问舒兰要个地址,你就说想她去看她……”顿了顿,他思忖,“他们前脚走,后脚咱们便把这东西,一起寄到岛上去。”不说别的,有了这些备着,舒兰自己成家也方便不是?姜母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留,她当即就应了下来。这一晚上就在老两口各种琢磨盘算中过去了,总觉得还差一点,差一点,总想给闺女多带一些,给小铁蛋儿多带一些。这不,一宿没睡,早上四点的时候,天还没亮,鸡刚打了一遍鸣。姜母便悄摸摸地从炕上披着大棉袄子,哈欠连天的去了厨房,她去的时候,蒋秀珍已经开始烧火了。“老大媳妇,这么早啊?”比她还早。蒋秀珍刺啦一声,划开火柴将引火的麦秸点燃,塞到灶膛里面,吹了一口气把火柴吹灭了。这才道,“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舒兰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这姑娘出远门了,哪里舍得呢?姜母嗳了一声,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她麻利的将五斗柜里面昨儿的包好的饺子,从簸箕上捡了起来。先是在锅里面倒上水,把陶瓮里面年前用草木灰腌的,没舍得吃完的咸鸡蛋,一口气掏出来将近二十个。一下子全部放了进去,看着水没平后,又再次架上蒸壁。把一百多个饺子也跟着摆在蒸壁上,盖上了竹锅盖。姜母有些忧心,“也不知道,这够不够。”说是路上要将近四十多个小时呢。蒋秀珍架了一把硬柴,看着灶膛里面的火燃的噼里啪啦作响,这才抬头道,“够的,娘,您忘记了,还有七八个白面饼子,油炸撒子,沾豆包,炸鱼干,一瓶子大酱,更别说还有几个冻梨,就是个猪,也能喂饱的!”这吃食实在是丰厚。足足把家里的老底都掏出来了。要她说,当父母的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担心孩子在外面吃不饱。姜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压低嗓音道,“我和你爹,打算将老山参给舒兰带上。”这事,她也就只敢跟大儿媳妇说,大儿媳妇豁达。蒋秀珍一愣,想到小铁蛋儿那时不时发病,她点头,“是给铁蛋儿带的吧?”姜母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蒋秀珍叹了口气,“娘,死物在金贵,哪里比得上人呢?铁蛋儿才四岁以后还长,他又跟着舒兰,咱们宁愿多做点,也不能少做了,让妹夫觉得我们老姜家占他便宜。”这话说的姜母心里暖和啊!“娘知道,你向来懂事。”姜母起锅,用筷子扎了一下蒸饺,继续又盖上锅盖,道,“秀珍,你放心,爹娘都看在眼里,以后不会薄待了你。”蒋秀珍摆手,继续烧火。周中锋多年的习惯,早起锻炼,他跑步回来,刚好听到这话,他从门外看向厨房内。厨房不大,煤油灯被风吹的拉长了影子。姜母头发工整的梳在脑后,背影有些佝偻,胖胖的身体围着锅台,时不时拿着勺子尝下咸淡。明明是在平常不过的动作,在周中锋眼里却分外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