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朝朝尬笑,捂着肚子:“妈,一会儿回来说,我先去趟厕所。”从姜周易的位置路过时,她朝对方挤了挤眼,做口型:靠你了。
姜周易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接受到求助信号。
尹朝朝前脚刚出包厢,何朝兰的声音后脚便又响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何朝兰悄悄地对姜周易说:“小周易,你待会儿帮我劝劝朝朝吧,二中那边学习条件那么好,她不转过去多可惜呀。”
姜周易笑着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阿姨,您说别的事我都能帮着劝一劝,但抱歉,这次我站在尹朝朝这边。”
何朝兰似乎没料到姜周易会这样说,表情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后被愧疚取代:“小周易,你不明白,阿姨出国在外这几年,一想到朝朝这孩子我这心里就愧疚。我那时没能陪着她一块长大,如今就想着无论什么东西都想把最好的呈现给她,也算是我的一份补偿吧。”
“阿姨,我明白您的心意。可是在与您分别的这几年里,朝朝虽说常有想念您的时候,但即便如此,她都有健康快乐地长大,并且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缺失什么,所以您也不用补偿什么。”姜周易说。
他起身给何朝兰的杯子里倒满茶:“阿姨,朝朝向来自由自在惯了,十六班的氛围轻松她学习起来也有乐趣,二中那边高手云集,尽管我相信朝朝过去一定也能名列前茅,但在那种连课间上厕所都要赶在三分钟内解决回班刷题的紧张氛围里,我想她的高三是不会快乐的。”
何朝兰叹了一口气:“小周易,阿姨也不怕与你说实话,我多少担心朝朝这孩子会跟我疏远了。你尹叔叔后娶的那位妻子我见过一面,比我贤惠多了。”
话说到这儿,姜周易便懂了。
他一下子明白何朝兰心中的顾虑所在,不等对方挑明,他便出言安慰:“阿姨,我知道您心有担忧,担心这几年的分离会使得朝朝与您疏远,担心她在与陈阿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走得近。但我想说亲人的地位是不会被取代的,更何况尹朝朝不是那样的孩子。她有努力地去接纳陈阿姨,是出于她对尹叔叔的爱。至于对您,她该是如何便还是如何,这是对您的爱,两者一点都不冲突。”
十七八岁的少年还不曾成家立业,思想却早已成熟得与成年人无二。他看得通透,三言两语便令何朝兰拨开云雾,放下介怀的心。
“我们周易真的是长大了,也成熟稳重许多,今天何阿姨听了你的一番话,真是自愧不如,一把年纪了还纠结这个。也罢,朝朝想怎么样啊,就都随着她吧。”何朝兰喝了一口热茶,冲姜周易欣慰地笑了笑,“小周易,阿姨真的很感谢你能一直陪在我们朝朝身边,我也好,她爸爸也好,我们都是不善于表达的父母,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去走进小孩子的内心世界。但是你不一样,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比我们更了解她。”
姜周易听了怪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阿姨,您别这么说。说到了解,我了解尹朝朝的还没有她了解我的一半多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点小粉红的气息,何朝兰露出八卦的目光,说:“像你们这个年纪啊,正是好时候,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情谊呢。”她一眼瞄到姜周易羞赧垂头抠手指的小动作,心中像是有了一块明镜照着,她大胆地说:“小周易啊,何阿姨有个事一直没跟你说。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妈妈在世的时候可是跟我做了约定的。”
“什……什么约定?”姜周易蓦地抬头,心底陡然生出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妈,姜周易,你们俩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闹?”尹朝朝这时回到包厢里,何朝兰的说话声骤然停止。
“没什么,随便说些有的没的。”何朝兰打马虎眼道,“快回来吃饭,菜都要凉了。”
尹朝朝点了点头,再次从她的竹马小少年身边经过时,注意力被对方明显泛红的双颊吸引过去。
少年皮肤白,脸颊上的两团红晕像是被水墨洇染开的牡丹花瓣儿,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根,呈现一种朦胧又带着美感的淡粉色。
她好奇:“姜周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热的。”
“热,热吗?”尹朝朝怀疑地眨了眨眼。
包厢里冷风开得很足,她一身鸡皮疙瘩都快要吹起来了,姜家大佬居然还嚷着热?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她抬手摸了一下姜周易的额头,嗯,没发烧。
再瞄一眼对方顺着脸颊流淌下的汗珠,嗯,这人的确很热。
于是,她回座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搭在椅背上的校服上衣穿起来。
拉上拉链之后,她心一横,把空调调低两度。
04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两人一块回到赫尔苏街上。
长街热闹,飘着饭菜香,尹朝朝带着一身的烟火气回到尹家。
她要搬去何朝兰那里住,常穿的常用的自然要带过去。
她还要告诉尹瀚生自己不转学了,要他把银行卡赶快收回去。
她活了十七年,兜里从来没揣过这么多钱,尽管不是现金,但抱歉,她这人在金钱上挺的,上街时兜里超过五百块钱就会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偷了或者丢了。
所以,进家门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银行卡还回尹瀚生手里:“老尹同志,我不转学了,这两万块钱还您,我拿着它都睡不好觉了。”
“这才多少钱呀,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尹瀚生哭笑不得地揶揄她一句,大脑迟缓地捕捉到她前半句的重点信息,“你说什么,不转学啦?”
茶几上放了一壶水果茶,苹果、柠檬、西瓜三种水果混合的,酸酸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