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点累……”路乘背对着商砚书,不?光不?敢看?对方,声音也一阵发虚。
而在感觉到一阵起身的动静,以及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后?,他心里更是紧张得直冒汗。
“让为师看?看?。”商砚书好?似完全没有?发现路乘的异常,温和且耐心,他坐到榻边,微俯下身体,像是对待一个生病的病人那样关切地摸摸路乘的额头,又?伸手搭了搭路乘的经脉,说,“灵力是有?些亏空,应该是三日前那次消耗太多还没恢复过来?,感到疲累是正常的。”
三日前路乘虽未能?成功净化玄武周身的阴翳,但他确实也用?尽全力了,是以他身体上确实有?些疲累,只是这些疲累远比不?上心理上的重压和负担,因而他自己其实都没怎么注意。
“睡觉恢复太慢了,为师带爱徒去泡泡灵泉如何?”商砚书温声提议。
“不?、不?用?了,我睡一、一会儿就好?……”路乘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商砚书不?由分说地拉起来?,半拎半抱着走出门去。
以前路乘被商砚书拎起来?时肢体都很放松,就像是只身体拉得很长?的小猫,可以把柔软的肚皮信任地露在人前,现在却是紧紧绷起,紧张又?害怕。
他被商砚书带到了客栈后?院的一个装修得比较奢华的房间,这间客栈是修士开的,接待的也主要都是修士,价格昂贵的同时,也会提供一些普通客栈没有?的特殊服务,例如可以放松身体促进灵力恢复的灵泉浴池。
不?过这里的灵泉浴池自然是比不?上苏寒云的别院的,灵气没有?别院里的浓郁,规模也小许多,大概就够两个人泡,再多就有?些转不?开身了。
商砚书将路乘在浴池边放下,示意道:“爱徒还站着做什么?是要为师帮忙吗?”
说着,他将手放到了路乘的腰带上。
路乘顿时一个激灵,退后?一步说:“我、我自己来?……”
他三两下把自己剥光,就跳进池中,温暖的泉水没过身体,就好?像盖上了一层遮掩,他刚刚感觉到一丝安心,就突然又?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健硕结实的胸膛贴上他的背脊,路乘犹如被烫到一样,立即往前一扑,想要逃离,却又?被一双手强硬地环着腰拉回去。
“爱徒跑什么?又?不?是没有?这样泡过。”商砚书一手搭在浴池边,一手揽着路乘,惯常含笑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不?满的嗔怪。
确实是这样泡过的,还不?止一次。路乘是只爱洗澡的小麒麟,他喜欢在水里撒欢把鳞片洗得亮晶晶的那种?感觉,这是同样可以起到清洁作用?的净身咒比不?了的,因而但凡有?条件,他就会三五不?时地泡下澡。
而商砚书,就像他被路乘带的时不?时会小睡休憩一样,十年中,他也会时不?时地跟着路乘一起泡下澡,两人早都坦诚相?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每回泡澡时,路乘也总都像平日里那样,喜欢跟商砚书贴着。
对于商砚书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对于路乘却已?经截然不?同了,他以前那么喜欢跟商砚书贴贴,是因为他以为对方是他哥哥,但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他的哥哥是裴九徵,那么商砚书对他来?说,其实就是一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而已?。
哪怕一同相?处过十年,但路乘仍然觉得对方很陌生,以前许多没有?注意深想的细节在褪去他哥哥这层光环滤镜后?,都变得分外可疑起来?,就例如他们门派的名字和来?历,还有?那些只存在于商砚书口中的同门师长?。
说来?苏寒云也曾经提醒过路乘要小心商砚书,只是那时路乘坚信商砚书是自己哥哥,而且苏寒云当?时又?疑似与魔修有?勾结,是以他对于对方的话是半点不?信。
但在真相?大白的眼下,苏寒云虽有?过错,却也绝对算不?上坏人,他甚至会记得路乘的灵力亏损,专门叫他去自己的别院中泡灵泉调养,而且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们几人起过歹意,反倒还叫苏穆去保护他们,因而他说的话可信度其实很高?,而商砚书的许多言行举止,则越想越可疑,越想越可怕。
虽路乘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他有?一种冥冥中的小动物般的直觉,他觉得商砚书十分危险可怕,他那些以前看起来温柔和蔼的笑意,现在再看?都觉得有?些阴恻恻的,就像是对你展唇露齿的恶鬼,恶鬼笑得再温柔好?看?,都摆脱不了他是个噬人恶鬼的事实。
因而路乘完全不?敢在商砚书面前坦白自己认错人的事,本来?这件事也没有?很严重,他虽然认错了人,但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无可挽回的大错,只需要跟商砚书解释清楚,诚恳道歉,或者还可以想办法补偿一二?,然后?就可以和平分手,结束这段师徒关系后?他再无牵无挂、开开心心地去找他哥哥。
但是这是商砚书是个性格温和正常的人情况,问题是他性格真的温和正常吗?路乘有?种?感觉,他如果直接说出真相?,可能?立刻就会发生某些很可怕的事,具体是什么说不?好?,他也不?敢去尝试,只能?先?想办法见到裴九徵,有?他哥哥撑腰,他这三日一直悬坠着的心中才能有几分安全的底气。
然而,他白天拜托郭朝阳帮他找机会跟裴九徵见面的事,因为害怕被商砚书发现端倪,他直接推翻否认了,也不?知道郭朝阳还会不?会帮他找,他又?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总是有?一堆事要忙的裴九徵。
没有?哥哥在身边的路乘忐忑又?无助,尤其他旁边还有?一个危险莫测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来历的奇怪人物,他此刻被商砚书的手臂温和也强势地箍在怀里,灵泉滋养放松的效果是半点没显现,他全身都僵硬得像块石头。
这样明显的异状,商砚书显然是能?察觉的,事实上,路乘这几天的躲闪和各种?心虚害怕的表现,也都再明显不?过,这只小麒麟向来?藏不?住心事,不?过,即便是商砚书,也无法在缺失关键线索的情况下推导出真相?,他确实有?所猜测,却完全跑偏到了另一个方向。
“爱徒这几日总躲着为师,是在害怕为师的惩罚?”商砚书拿过池边放着的木梳,动作跟说话的嗓音一样轻柔,他仔细地帮路乘梳洗着头发。
对于自己一离开路乘就再次跑丢,还直接丢到了翳化的玄武背上,给自己惹了好?大一通麻烦的事,商砚书是很恼火的,他原本留在城中是想看?戏的,结果倒好?,戏没看?成,他竟还出手帮玄武城封印了阴翳,阻止了一场大祸,说出去都让魔域笑话。
三日前封印阵法完成,灾难止息,商砚书将路乘领回后?,就用?久违的严厉冷酷语气教训了路乘一通,并且表示要给其一些惩戒让他长?长?教训,而路乘的一切异样,也都是从这一天开始,于是商砚书想当?然地将其联系到了一起,觉得路乘这些天的心虚躲闪,都是在害怕他那尚未落下的惩罚之故。
路乘听到前半句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听到后?半句时又?一下放松许多,原来?商砚书不?是发现了真相?,至于那什么惩罚,他自然也是有?点怕的,但远不?上被商砚书发现真相?来?得可怕。
路乘顺势应和道:“嗯、嗯……”
“是该怕,但也不?用?太怕,为师只是想让爱徒长?长?教训,不?要总乱跑到危险的地方,为师可舍不?得对爱徒用?狠的。”似乎是前几天那股恼火劲过了,商砚书今天一直表现得非常温和,梳洗头发时动作轻柔小心,像是生怕弄痛路乘一般,此刻说起“舍不?得”时更是好?像蕴藏着无尽的温柔情义。
这让路乘不?由生出一刹那的错觉,似乎他这位错认的师父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说来?那些可怕的想象归根究底不?过是没有?实证的感觉,事实上,商砚书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反倒还矜矜业业地养了他十年,对于他这十年间的撒娇耍无赖举动,也是多为忍让。
那么,是不?是,他其实也可以试着坦白一下,也许商砚书没那么不?好?说话?
就在路乘渐渐被这错觉说服,几乎就要信以为真时,商砚书又?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用?这样温柔含笑的嗓音在他耳边问了一句:“爱徒见那位照夜仙尊是想做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跟之前一般轻柔,状若寻常地像是聊着一件日常小事,路乘也就顺嘴答道:“我有?些事找他。”
话说完后?,路乘都还未意识到不?对,直到箍在他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犹如诱使猎物无知无觉走入陷阱后?骤然收紧网丝的毒蛛,也犹如阴冷的蛇,商砚书捏住路乘的下颌,用?一个略有?些痛感的力道迫使路乘抬头与自己对视。
“爱徒果然想见那位照夜仙尊呐。”商砚书笑得依然温柔和蔼。
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