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半夜时分,路上车辆稀少。
范元捷抬起一只手拍在冯荆沧的肩膀上,笑着说:“老冯,是你自己说的,常想是一个有质感的演员,不可多得,让他来饰演你的徒弟,你还有意见吗?”
电影谢幕时,范元捷凑到冯荆沧耳边小声问:“什么感觉?”
当时的冯荆沧还没意识到自己被下套了,如实回道:“美学和常想。”
接着范元捷便抛出一个问题,问他想不想见见饰演常想本人的演员,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冯荆沧没了脾气,嘴角扯出一丝笑,那些话确实是他亲口说出,覆水难收,于是点头:“原来是他,知道你有这么好的人选,我就不把人带来了。”
“别呀,”范元捷很快有了主意,“来都来了,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客串一下其他角色。”
“好,听导演的。”冯荆沧理了理外套,陷入思考的神色,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看过的电影。
这时候,坐在后面一直沉默寡言的费沐倾身向前,柔声开口:“范导,您之前说那位演员叫什么名字?”
费沐演反派,可现实中说起话来温柔得体,语速还慢。
范元捷一字一顿道:“维舟。”
“哪个舟?”
“风雨同舟的舟。”
“哦哦”
费沐把身子退回后座,在掌心里写下一个‘舟’字,然后就没了声音。
范元捷和冯荆沧继续聊天,话题总绕不过维舟。
“他是一个很认真的演员,在他这个年纪,”范元捷说话故意停顿一下,有强调这番话的含义,“我没见过第二个,他来之后很快入戏,明显提前做过功课,他的想法蛮多的,有些台词和镜头都是他设计的,我们前天拍三大巷的戏,有两处场景都是他推荐的,等回到剧组,我给你看看片子。”
冯荆沧听得认真,又想起‘常想’送妹妹离开的那场戏,心里渐渐起了兴趣,赞同道:“是个好苗子。”
“我用他还有一个原因,”范元捷又停顿一下,用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他努力,认真,可从来不炫耀自己的付出。他有想法,有设计,有自己的理解,但他不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会听取别人的建议,尤其是导演,他说他相信导演大过相信他自己,就凭这句话,我就喜欢他,凡事都商量着来,不是执拗的专注自己,不顾他人的想法。”
范元捷的话意有所指,冯荆沧就是一个典型的戏霸,老实讲,很多导演拿这种‘老戏骨’都没有办法,真是又爱又恨。
可冯荆沧本人没有听出弦外之音,或许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他是演员协会主任,身份在那摆着,不管是出门还是回家,永远都有人捧。
范元捷这类大导演才有资格跟他称兄道弟,换一个不知名的导演,叫一声‘老冯’试试。
冯荆沧沉吟道:“想见见这个维舟。”
范元捷心情大好,眼睛笑成了月牙:“到剧组我就让他来见你。”——
维舟早就回到住处,带回一箱青梅酒,还赶末班车吃了一块意大利火腿肉。
何帆闲不住,回来没多久又出去了,告诉维舟要去河畔捕鱼。
夜晚的沉静在四周散开,院子里点着一盏泛黄的夜灯,白胡子老者正坐在门口抽烟袋,就是那种快要灭绝的老式烟袋。
维舟把屋子里的两扇窗户打开,将一个贴着他名字的方形纸箱放到木桌上,然后剪开塑封胶,里面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被他拿出来摆在桌上。
归纳的很整齐,东西却很杂。
有止痛药和解酒药,崭新的水杯,闹钟,少量咖啡豆,还有一个日历。
维舟一个个拿起来端详,神情越来越古怪,最后无语地摇摇头。
他把这些乱糟糟的小玩意放下,发现纸箱最底下有一个蓝色的礼盒,他把盒子拿出来,慢慢揭开盖子。
在打开之前,维舟脑子里闪过无数设想,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一个毛绒玩具,他不可置信地把那玩意拿在手中,灯光下,玩具泛着卡其色的光,毛发柔软逼真,手感极佳。
当他看见玩具的正脸后,一眼认出是霏霏,毛绒玩具是按照霏霏的原型做出来的仿真公仔,连表情都复刻过来,还有脖子上写着‘霏霏’两个字的小吊牌。
“神经”
维舟刚吐槽完,也不知道手按到哪里,眼前的玩具忽然叫了起来,变声期似的尖声尖气。
“维舟!维舟!陪我睡觉吧!陪我睡觉吧!”假霏霏一边叫一边摇摆四肢,竟然还会吐舌头。
维舟当即黑脸,快速找到按钮,赶忙关掉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噪音。
他从窗户往外看,白胡子老人果然被声音吸引,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给我侄子买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