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舟现在不把冯荆沧当成冯荆沧,只把他当成协会主任和‘老刑警’,面对从业三十年的实力派演员,他还是有点紧张,不希望自己落下风。
何帆真是个好大哥,为了配合他表演,硬生生把冯荆沧的台词都背了下来,不过入戏的只有维舟一个人,何帆始终面瘫。
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隔壁院子的公鸡唱起嘹亮的歌。
十点多钟,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都吃完早饭上完妆,维舟为了恢复前天的状态,在造型上多花了点时间。
冯荆沧趁机挑刺,说了一句什么话。
维舟仿佛没听见,专注自己的形象,不放过任何细节,他可不想从观众的嘴里听到‘穿帮了’或者‘扣子不一样’之类的话,非常影响观感。
他对冯荆沧的施压一直用无视来应付,怀抱着一种‘你踏马说你的,我踏马做我的’态度去面对一切。导演一喊”开始“,还不是要遵照本子走剧情,不过维舟清楚自己在剧中的人设,在剧中他就矮冯荆沧一头,所以表面不会太过分。
拍摄开始,地点选在一个窄巷子口,这里很好打光,导演换了三个地方才定下来。
张旭终于等到了师父,这时候他已经中枪,只不过在硬撑。
他脸色灰白的如同身后的墙壁,眼皮有点发沉,额头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脸上有轻微的刮痕,整个人就要虚脱了。
老刑警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看着他靠墙慢慢坐下,心里又惊又怒,很快被一股莫大的哀伤和恐惧包围,老刑警以为自己早就丧失了悲伤的能力,其实没有人能习惯失去。
刚才在来的路上,他遇到几个倒地的同事,当时就很害怕张旭也出了意外。
“挺住。”老刑警告诉自己不能慌,强忍住情绪,用力去拉张旭的胳膊。
张旭好像一摊水泥似的,沉重又无法站立,他眼神飘忽,很想睡觉,凭着最后的意志力,他开口道:“三十六号”
“你说什么?”老刑警靠近他的脸。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们往三十六跑”
老刑警听明白了,相比去抓人,他现在更想救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年轻的躯体渐渐失去生命,以后再也见不到阳光般灿烂的笑脸。
“起来,我带你走,一定带你走”师父咬紧牙关,这些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张旭用最后的力气说:“我能叫你一声师父吗”
“什么?”
老刑警费力地把人架起来,可很快,张旭的身体就软趴趴地往下滑,一汩汩鲜血顺着衣摆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掉,染红了黑色的土壤。
“师父,我不想死,我害怕”张旭用微弱的气息嘀咕,血和泪混合在一起已然分不清,临别之际,他紧紧抓住师父的衣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感到自己被冰冷和黑暗包裹住,他眷恋世间的阳光,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真没用我想”
张旭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很快失去了生命体征。
师父再也忍不住,崩溃的跌坐在地上,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身边的人像被诅咒一样,没一个能逃得掉。
悲伤之余,一股积压已久的怒火慢慢涌上心头,他拿起徒弟的枪,帮徒弟擦干净脸上的血迹,随后朝着三十六号方向追去。
本来张旭在说完三十六号时就该咽气,临死之前还嘱咐师父别管他,快去追凶,可维舟把自己代入张旭后,以角色热爱生活的性格重新做出判断,那就是舍不得在这个年纪失去生命,他想活着,他还没有破获大案,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当维舟说出‘不想死’时,范元捷没有喊卡,而冯荆沧也给出了最好的回应,抱住徒弟的身体,露出绝望又无助的痛苦神情。
整场戏很顺利,一条过。
范元捷非常满意,对着监视器不住地点头。
接下来是老刑警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定要抓住那个害死他队友的悍匪。
最后的戏份是在一个废弃大仓库,冯荆沧饰演的怒火攻心的老刑警和费沐饰演的杀人不眨眼的悍匪的终极对决。
这时候,维舟已经站在场务旁边,观看两个男主的对手戏。
可能还要补拍一些镜头,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换,造型也没变,血是粘稠的红糖水,味道不难闻,他身边又来了几个人,是扮演他队友的演员,大家都穿着带血的戏服。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冯荆沧和费沐的对手戏,相对来说,费沐的演技确实稚嫩了点,好在他的人设有发挥的余地,很多演员想尝试反派,就是因为反派往往比正派更具有复杂性。
正当维舟看得入迷时,后背突然被人轻轻捅了两下
他一回头,何帆直接把“嗡嗡”振动的私人手机递到他面前。
如果是别人,何帆就替他接了,这个人不行。
维舟拿过电话,接起来压低声音:“干嘛。”
电话另一头的人说:“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