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于瞧着她大方端正的字体,奇道:“少卿,我早就想问你了,大部分人都是右手执笔更顺畅,怎么你是左手使得更顺呢?你平日吃饭、写字、用剑之类的,也都是使左手吗?”
郦壬臣面色如常,笑道:“是的,我生来便是如此。惯用左手的人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啊。”
一旁的郦渊似乎不想她们继续这个话题,立即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对对对,少卿一直是用左手的,嗯……我们去寻南宫夫子吧。”
第022章争鸣(四更)
争鸣(四更)
三人朝后舍的驿馆走去,就在同一时间,郦壬臣要去见南宫之奇的消息却在学宫里不胫而走。学宫不仅是学术交流密集的所在,也总是花边八卦传播最快的地方。
一开始众人还只是传言“郦壬臣欲向南宫子请教学问”,后来传着传着,很快被发酵成了“郦壬臣欲一战南宫子”。
这下可就炸开锅了,人们都很好奇这个打遍学宫无敌手的南宫子和少年才女郦壬臣之间能迸出什么火花来。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学宫里大批士子纷纷从四面八方一窝蜂涌向后舍驿馆……
于是,待郦渊带着郦壬臣和姜于慢吞吞的抵达驿馆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摩肩接踵,喧闹不停,直道上已经没有了干净白雪的踪影,尽是被人群反复踩踏后的泥泞不堪。
郦壬臣一眼望去全是人影,唬的她一愣,“这是……怎么了?”
郦渊也很震惊,当他从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听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得无奈一笑,这么冷的天都挡不住年轻人的八卦之心啊。
这帮士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现在这种处境,搞得郦壬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她还是走上前去,迈上驿馆的台阶,手执拜帖,叩门,朗声道:“稷下学宫学子郦壬臣拜见南宫夫子!”
随着她这一声过后,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回应,郦壬臣又说一遍:“稷下学宫学子郦壬臣拜见南宫夫子!”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回应,人群中有人小声絮叨:“陈国的南宫子这几日辩倒了我们学宫所有人,心中肯定已经轻视我等了,所以才故意不见,哎!”
郦壬臣被晾在门前,姜于在下面看的心里冒火,恨不得冲进馆里把南宫之奇揪出来痛骂一顿。
只见郦壬臣垂首思量片刻,喜怒不形于色,再次抬头,说道:“郦壬臣拜见南宫之奇!”
嚯,这是直接名对名问话了。
话音一落,只听吱呀一声门响,驿馆大门洞开,在人群的面面相觑中,从门里走出一个小厮装扮的仆人。
郦壬臣将拜帖的木片双手高举过头,朝他递过去,那人也以同样的姿态接过来,又快速转身回到门里去。
不一会儿,小厮再次出来,恭敬道:“南宫之奇有请郦壬臣!”
郦壬臣便随他迈进门去,甫一进门,就见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厅堂中央,朝她这边望过来。
郦壬臣微微欠身,双袖合拢,趋行至他面前,作了一揖,问候。
这是对长者以示尊敬的礼仪。
南宫之奇上下打量一眼面前的女子,从她简朴的穿着来看,应当是个家徒四壁的寒士,看她腰间除了一柄普通的短剑外,别无他物,没有挂印信,这说明她还不曾有一官半职,只是一名学子而已。
他忍不住默默揣测,虽说稷下学宫从不收取学子的束脩,但学子也要自负生计才行,也不知道像郦壬臣这样贫困的士子是怎么维持自己在淄城的生活的?
“郦生,方才何故在第三声改变了称谓?”南宫之奇笑问道,“足下也认为是在下轻视了你们吗?”
“非也。”郦壬臣摇头,说道:“白马非马,红莲非莲,稷下学子郦壬臣也非郦壬臣,南宫夫子也非南宫之奇,故而我唤‘稷下学宫学子郦壬臣拜见南宫夫子’,您必不会应我,但我若唤‘郦壬臣拜见南宫之奇’,您必会应。”
南宫之奇大笑,连声喝“彩!”
他们的辩论,早在郦壬臣进门前已经开始。
“请坐。”南宫之奇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那里早就已经摆好了一方软垫,他道:“郦生今日前来是有什么学问要和在下讨论呢?”
郦壬臣依言坐下,与他面对面,道:“学生曾拜读过您的著作,今日听闻您亲来齐国,不想错过良机,是以登门拜访,想听您一番亲自论道。”
这等恭维的话术,南宫之奇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许许多多的人都称赞过他,可是,又有哪个国君真的肯考虑他的治世观点呢?人们只当他的学问是奇说怪谈罢了。
于是他兴致不高的道:“郦生既读过鄙人的拙作,那还有什么可论的呢?”
他叹了口气,看看面前的女子,问道:“郦生认为,坚、白、石三,可乎?”【引自《公孙龙子》】
坚硬、洁白、玉石,三个因素,可以同时兼得吗?
坚硬而洁白的玉石,当然可以存在,这还不简单?这是大部分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