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当然无人怀疑,高蝉率先说道:“那自然要谨遵王命。”她惴惴不安的坐在角落,生怕有人发现她替换过熏香的事情。
闻喜立即传来王辇,宫人和郦壬臣扶起汉王,郦壬臣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晕厥过去的刘枢在无意识间仍然死死捏着她的手,宛如铁链一样牢牢焊在她手腕上,根本抽不出来。
郦壬臣有点尴尬,正无计可施,闻喜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侧,低声道:“王上晕倒前还说了,要郦侍中一同上辇,护送至宣室殿,不是吗?”
郦壬臣吃惊的看着他,闻喜却不看她,一转身,面不改色的做出“请”的姿势,又招呼着侍女抬起王上。
于是郦壬臣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坐到了漆雕错金的王辇上,王辇速速开动。
王辇离开了膏粱殿,郦壬臣瞧着辇旁闻喜的侧影,心道这个先王特意留下来的大侍长,不简单。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把晕倒的汉王和与之相连的郦壬臣送到了宣室内殿。
闻喜对郦壬臣道:“王上有任何命令,劳烦郦侍中如实转达,老奴随时候在殿外。”
“好。”
闻喜退出去了,郦壬臣定了定心神,唤太医令来问:“医令大夫,请问王上平日发病,都要几时才醒?”
太医令道:“约莫半个时辰,至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郦壬臣放心了一些,只要等到王上醒来,一切都好办了。
宫室内远远近近都点燃了豆形油灯,将整个内殿照耀的灯火通明,刘枢躺在御榻上,双目紧闭,冰凉的手一点也没有回温的意思。
汉王晕厥需要静养,殿中只剩她两人,郦壬臣只好坐在床下等着。
汉王宫的夜晚寂静而空荡,毫无生气。这是郦壬臣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又大胆的观察汉王,她的目光从那张明朗的脸上一寸一寸的扫过,又想起了兄长曾经向她描述的样子。
“还真是……一点也不像啊。”
刘枢闭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温良无害,与她平时完全不同,郦壬臣可不敢因此就掉以轻心,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双眼睛睁开的样子是多么令人畏惧。
那个曾经与她偷偷传递帛书的幼年君王,早已全然换了样子。
看了片刻,郦壬臣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小心的替刘枢将嘴角的血迹一一擦去,神色间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趁着汉王未醒,她坐在床下又想了一会儿事情,田姬还等在沣都城外,她要明早去接她回来。眼下的情况,她们一时半会儿不用逃掉了。
不知高氏现在正忙什么?方才在辇上,闻喜已经悄悄对她说了,在去膏粱殿前,汉王曾高调发布过一道送公子衷回国的王命。高氏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的度过这一夜。
原来高傒一晚上没注意她是因为要处理那道王命吗。
想了半天,又想到了汉王身上,直到今夜,郦壬臣终于清晰意识到,汉王确实在谋划着什么,可具体的步骤,连她也很难猜。
那么今晚派羽林卫搜寻她,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节外生枝?
她这么七想八想的,时间就悄悄过去了,她估摸着时辰,又叫来太医令,“医令大夫。敢问现在过去多久了?王上可是要醒了?”
太医令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看,忐忑道:“……已经一个时辰了。待臣再为王上看过。”
太医令走至御前,瞧了眼汉王的面色,探探脉象,摇了摇头,又伸手拨开那紧闭的双眼查看,还是摇头。
他每摇头一下,郦壬臣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提起来一下。
还没等她详问,太医令道:“请允许臣再为王上施针。”他不大确定的看了眼郦壬臣。
郦壬臣想了想,道:“王上……晕厥前曾说要医令大夫为她医治的。”
只有这样说,医令做事才不会担责任。太医令放心的松口气,拿出针灸锦囊,又招了几名医正来,开始施针。
这一回,太医署的医官们下针都更猛了一些,也更谨慎了一些,几乎每一针的穴位都极关键,每下一针前,他们都是小范围讨论过后,再下针。
很快,汉王的手上、脸上都被扎满了银针,但是汉王的手依然冰凉,不仅没有转醒的意思,脸色也渐渐由白转灰。
这下,连心态稳健的太医令都急了,额头上渗出汗水,虽然从头到尾都不怎么讲话,但郦壬臣看他脸色,也大概猜出了病情的危险性。
“怎么?还是不行吗?”她问道。
太医令与几位医正低声交流了一番,说道:“请再用汤剂之法。”
郦壬臣点头。
更多的医正被招来,商议汤剂的方子,再加急连夜熬出来,郦壬臣亲手用小勺喂到汉王嘴里,但是汉王的嘴紧紧闭着,喂进去的汤药,不一会儿也全溢出来了,根本下不到肠胃里。
“这可如何是好?”郦壬臣也急得手指发冷。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王上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