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壬臣偷偷瞄了一眼上位的君王,只见刘枢眼底一片青乌,像是整宿没睡一样。
郦壬臣心里纳闷,昨天那点奏疏根本不至于王上看一整夜吧?明明酉时散值前就批完了呀?那王上还能干什么去了?
真搞不明白是为何,但是君王在气头上,做臣子的只能顺着来,郦壬臣道:“王上消消气,是臣辅助不力,请王上责罚。”
“起来吧起来吧。”刘枢懒得和她较真,玩笑道:“没事别老拜寡人,拜多了寡人就老了。”
照旧给她赐了座,刘枢瞧她半晌,才道:“寡人怎么觉得你这几天好像是惶惶度日,难不成有事瞒着寡人?”
郦壬臣一惊,原来王上早察觉到了……
“没有……臣只是没睡好,精力稍有不济,不碍事。”
郦壬臣很想当场就高诉刘枢太尉请求还都的事情,可是这殿中耳目众多,她不想鲁莽冒险。
刘枢一笑,戏谑道:“郦卿要是不好意思,今晚寡人不妨带你去观星台。”
郦壬臣内心苦笑,恐怕她们没有机会再去观星台了,今夜天黑前,太卜司就会呈上合房的筮帖。
“劳烦王上挂念,臣休息一下就好。”
“好。”刘枢敛了笑,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郦卿最好说的是实话。”
言毕,君王又恢复了一脸冷漠,闷声处理政事,到下午竟也不召郦壬臣来了。
郦壬臣计划要不直接给汉王写一份奏疏,摆在她桌上,然后自己一走了之得了。但是转念一想,汉王真的不知道太尉还都的事情吗?
傍晚,刘枢准备出殿们溜达一圈,连续忙了几晚,她确实很疲累了,她在宣室殿的回廊上独自踱步,后面跟着一排排宫人,但她已习惯将这些人当作空气。
她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的所有秘密计划,确保每个节点都万无一失,这段时间她确实非常忙,没心思顾及到其他人,今晚她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她不希望这段时间王宫里出任何纰漏妨碍到她。
正这么想着,却听到殿外有人传报:“启禀王上,太卜令呈上筮帖。”
刘枢皱了皱眉,一拂衣袖,“这个时辰太卜令来干什么?”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宫殿里鸦雀无声,闻喜为她奉上筮帖,原来是与王后合房的筮帖。
刘枢更不悦了,“不去!”
她看了眼闻喜,感到奇怪,那意思是想说为何她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她明明在太卜司有人啊。
闻喜小声道:“王上,本月秋闰,此次合房礼乃王宫大事,只有太卜令亲自卜卦、亲自呈送的,不过他人之手。”
刘枢了然,也没当作大事,正要挥退呈送的宫人,却听那送筮贴的人道:“王上,太卜令嘱咐说,今日是三年难遇的秋闰合房礼日,还请王上万勿错过。”
“哼,什么时候由得太卜司来指手画脚了?”刘枢重复了一遍:“寡人身体不适,不去。”
正在这时,殿外又响起一声传报:“报——王上,奉常大夫呈上急奏。”
“又怎么了?”刘枢道:“今日黄昏可真热闹。”
她施施然展开奉常大夫的奏疏,只读了几行,眉头一蹙,手忽然捏紧了奏疏,几乎把竹简捏断,“奉常大夫要弹劾侍中大夫郦壬臣,下狱以死论处?!”
刘枢心中一紧。
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奉常是高氏的人,高傒到底要做什么?
她一记眼刀飞到传话的宦侍身上,喝道:“奉常大夫何在!”
小宦官扑通就跪下了,结结巴巴道:“回王上,在……在殿外。”
“宣!”
奉常走进殿里的时候,刘枢一眼便透过他看出了高傒的志在必得。
她冷冷发问:“为何要杀郦侍中?”
奉常大夫拜在阶下,直起腰来,先是一顿引经据典,最后直指目的:“侍中大夫以辅佐君王为大任,而郦大夫上任三月,却不规劝王上从善如流,该当死罪。”
刘枢听明白了,她站于殿内,手在袖子里慢慢拢成拳,酝酿着怒意,“所以,相国这是在威胁寡人吗?”
奉常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来,伏首:“老臣惶恐,绵延王嗣乃国之大事、社稷之重!愿王上悦纳良策,以江山福祉为重,早日诞下储君,则国家之幸也!”
“住口!”
刘枢的气愤彻底窜上头顶:
“陈词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