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正是被其父贾政寄予厚望逼得太紧了,才经不住垮了身子,后面直接就倒在了考场里,回来也没熬上多少日子就撒手去了。
年纪轻轻的,留下娇妻稚儿说走就走了,怎么能不叫人惋惜伤心呢。
如今想起来,贾母的眼睛还不由微微湿润,叹道:“如今都道我太宠着纵着宝玉,殊不知我也是怕了啊……咱们这样的人家,非得逼着孩子悬梁刺股削尖了脑袋上进做什么呢?又不是那寒门子弟擎等着这条路好翻身。
再者说,咱们家的孩子个个也都是那聪明绝顶的,祖宗父辈的血脉在那儿呢,将来能差到哪里去?如今也不过是年纪还小贪玩些,姑且就由着他们去就是了,拢共还能玩个几年呢?等长大定了性,不必旁人压着逼着,自个儿就该知道努力了。”
话里话外处处透着弦外之音,显然是借题发挥呢。
贾敏听明白了意思,也更感受到了她对那件事尤其期盼渴望的态度,一时只觉头痛不已。
恰在这时,三春姐妹也前来请安。
大抵是到了固定的时辰,紧随其后,荣国府一众晚辈就陆陆续续都来了,包括昨日未能见上一面的贾赦贾琏父子和贾政。
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贾敏自来就有些瞧不上吊儿郎当贪杯好色的长兄贾赦。
尤其见他如今年岁越大越是一副脑满肠肥、眼珠子滴溜乱转的猥琐样,便更是嫌恶不已,瞧都不稀得多瞧一眼,连带着对他亲儿子贾琏也没多待见。
比起他老子来,年轻俊俏的贾琏毫无疑问委实养眼,虽然脂粉浪荡气重了些,却好歹不猥琐,按理来说倒也不至于太招人烦。
奈何,她又不是没亲眼见过贾赦年轻时的模样,与如今的贾琏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不必深入了解,无需过多期待。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被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从来不会在自己家中装模作样,遂不冷不热地跟大房父子两个招呼一声,转头对着贾政时就温和热络了不少。
这般对比可是将贾赦气得够呛,那股子欢喜劲儿瞬间就散了去,当下冷哼一声,“你们娘儿仨是亲生的,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告辞。”说罢拂袖而去。
然而,此番言行却只招来贾母的一顿不满,“从来也不会往自个儿身上找找缘由,惯会埋怨旁人,不长进的东西!”
除此之外,就再没人对他的离开有所反应。
原本也是呆不住想出去溜达溜达的贾琏见此情形就悄悄收回了蠢蠢欲动的脚,静坐在一旁作低眉顺眼样,不时搭上几句话茬哄哄人。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好看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女人更多是爱听好话的主儿。
哪怕明知他骨子里是个什么德性,明知他不过是花言巧语哄人开心罢了,老太太偏就还挺吃这一套。
就连贾敏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哄得眉开眼笑,眼瞅着看他的眼神都亲近不少。
贾政还赶着要去点卯,并不敢多耽搁,说笑几句过后便起身要走,临了告辞之时却突然想起什么。
看着依偎在老太太身边的儿子,又瞅瞅外头的天色,登时皱起眉来,“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赖在家中?今日不去上学?”
贾宝玉很惧怕这个父亲,当即就哆嗦了一下,白了脸僵在那儿不知该如何作答。
贾母忙不迭揽他入怀安抚,不满道:“你又吓唬他作甚?是我叫他歇两日的。你三个外甥外甥女初来乍到多有陌生孤单,宝玉与他们年岁相仿,且就留下陪他们说说话玩乐玩乐罢了。
刚还瑾儿也是要读书的,趁着这个机会叫宝玉给他指点指点功课,以免届时到了家塾跟不上进度。总之我心里都有数,你就不必管了,做好自个儿的差事就行。”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贾政还能说什么呢?
当下也只得无奈摇摇头,叮嘱一句“玩闹也不可落下功课”就匆匆离去。
贾宝玉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随之露出了轻快的笑容,依偎在老太太的怀里好一顿撒娇卖痴。
贾敏止不住地皱眉。
昨儿晌午进门,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还不足十二个时辰,可皱眉的次数却几乎赶上她平时三两个月的了。
见此情形,林碧玉也就安心多了。
凭她对贾敏的了解,几乎可以肯定,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无意外,贾母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都散了各自忙活去罢。”贾母摆摆手,又点了点自家孙子孙女,“你们陪着他们姐弟三个四处转转,找个地儿吃吃茶聊聊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