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荣国府又来了几回人,但无一例外都被贾敏拒之门外了。
不过姐妹两个都能够看得出来,其实她的态度已经不似最开始那般决绝了,隐约透着丝软化的迹象。
时不时的沉默发呆、不经意流露出的惦记担心都无一不印证了林碧玉那夜说的话——这样大的岁数其实就是贾母最大的倚仗。
转眼间就到了贾敬出殡的日子。
一早抵达宁国府时,外头便已经停了一长串的马车,就下车这会儿功夫,还不断有人前来。
东平郡王府、南安郡王府、西宁郡王府、北静郡王府、镇国公府、理国公府、齐国公府……又是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
乍一看起来似乎风光无限,叫那不知情的人看来,这宁国府还正是如日中天之繁荣景象呢。
眼瞅着贾珍贾蓉父子俩都快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了,一派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姿态。
知道的这是在给他们亲老子亲爷爷送殡,不知道的还只当他们家是在忙着娶媳妇呢。
“满场除了父亲以外,来来去去一个三品往上的实权官员都没有,不过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也不知究竟是在猖狂个什么劲儿。”林怀瑾忍不住小声吐槽。
冷眼旁观下来,来宾中最大的也就是那所谓的四王八公,但那也就是听起来风光,除了一个南安郡王还有点用处以外,其他不过都是闲职混日子。
既没有权利又不受朝廷待见,甚至真正要较起真来,那几个国公府都早已名不符实。
与荣国府宁国府皆是一样的,真正的国公爷都是上头老子乃至爷爷辈儿的事,子孙后代无一例外全都是降等袭爵。
按理来说,大门上悬挂的牌匾早该摘了去的,根本不能再叫什么国公府。
但朝廷没追究,他们也乐得装傻充愣,仍以“国公府”自居。
骗骗旁人也就罢了,连自己都骗未免就太过可笑,一个两个那自负高人一等的模样委实叫人无语至极。
“黛儿妹妹!”
远远儿的才一瞧见人,贾宝玉就兴奋地大喊一声疾步奔了过来。
不少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瞟着。
林黛玉顿时小脸儿一沉,不悦道:“这样过分亲昵的称呼不太合适,你只叫我二表妹就是。”
贾宝玉有心想说不,但见她确实是恼了,便只好委委屈屈地应了,“我应你就是,二表妹。”接着又向林如海贾敏及林碧玉林怀瑾分别见礼。
“黛……二表妹怎么许久都不上家里去了?我日日都在盼着你来,偏你总也不来,可叫我等得好苦。”
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贾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尤其周围还都是眼睛耳朵支棱着,稍有不慎她家黛儿可就要跟这小子绑死了。
于是乎,她当场就甩了脸子,“早前我便劝你要好好读书多读点书,即便是不求什么功名利禄,书读多了也能教人明理开智,何至于像你如今这般,十来岁的人了说起话来竟还这般‘童言无忌’。
平日里你在家中究竟是如何我且管不着,但出门在外还是多注意些为好,实在不行便哪怕不开口也成,总好过老是如此上下嘴皮子一磕巴尽说些不着调儿的话叫人笑话。
这关系亲近些的知道你是脑子里缺根弦儿端的是天真无邪,远着些的不知内情的还只当你是个傻子呢。”
贾宝玉正懵着呢,林如海又开口了。
他倒是不曾甩脸子,反倒笑盈盈的,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出口却……
“你若再说这些没头没脑叫人误会的话,我可就要告诉你父亲了,仔细他又要捶你。”
“……”贾宝玉顿时就白了脸。
看了看林黛玉,嘴皮子一阵嗫嚅,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甚至于根本不敢凑在她眼前了,只站在林怀瑾的旁边,蔫头巴脑的,不时悄悄偷瞄两眼。
林碧玉扫了他一眼,不禁讽刺地笑笑。
瞧瞧,这不是听得懂人话吗?
甚至都还能领悟到笑里藏刀的可怕,哪里像个傻子?不过是打着天真无邪的幌子行那装疯卖傻之事罢了。
再阴谋论一些,他从一开始的大喊大叫再到后面那句充满暧昧令人无限遐想的话,都仿佛透着股故意。
“哟,姑父姑妈在这儿呢?”王熙凤眼睛一亮,迅速走到跟前拉着贾敏的手便是一顿亲热。
一时问可曾累着了,一时又问渴不渴、要不要歇歇。
一通寒暄过后,这才进入正题,“先前去了好几回,姑妈在气头上不愿搭理我也就罢了,可今日既是都到这儿了,再不去家里坐坐可说不过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