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他放不下她罢了。温辞支起身体,缓缓地离开叶悯微的后背,她果然全神贯注在她的推算上,连后背重量变轻都没有察觉。温辞撑着岩石看着叶悯微清秀的后背,乌黑而潮湿的发丝、发间已经颓败的梅花,他静默一笑。最后一面竟然是个后背,也挺好,他也没那么想记住她。温辞没有跟叶悯微说一句话,他悠悠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转过头去利落地纵身一跃,如一只彩色鸾鸟同嘲雀们一起飞起。嘲雀们向上飞入高空,温辞向下落入滚滚急流之中。温辞瞬间被滔天谎言所淹没,水花激荡飞扬,他的身躯腾空随水流坠落,崖顶极速遥远淹没在苍茫白雾中。他的脑子里终于得享片刻安宁,全身松懈得再不愿使一丝力气。温辞心想:死老头子别催了,老子来替你就是了。然而恰在此时,突然从天而降一道蓝色锁链,那发着光的链子携风疾来,一圈圈绑住温辞。在温辞瞠目结舌之时,锁链一扬,他从瀑布间凭空飞起,仿佛是被钓起的鱼,一个甩杆就被拽回崖上。把他钓上来的不可能是别人,只有叶悯微。温辞高高腾空,而后啪叽一声掉在刚刚才离开的岩石上,摔得浑身骨头疼。他弯着腰直咳嗽,勉强抬起头看向叶悯微。他不可置信道:“捆仙术?你在这里做出捆仙术了?”他一抬头,却对上叶悯微惊慌的眼神。叶悯微伸手攥住他的肩膀,急切道:“你为什么要跳下去?我没有再说喜欢你,也没有说你喜欢我啊。”这话让温辞没法回答。叶悯微的眼睛眨得很快,从脸颊滚落的也不知是汗还是水,她语速很快地说起来。“你要去替里面的老人守岛吗?你不回来了吗?你……你不是很喜欢各地节日庆典吗?你不是最喜欢乐舞百戏吗?你不是要走遍九州,看最好的乐舞,学会它们再教给别人吗?你不是能做出最好看的器物雕刻吗?这些东西你……你都不喜欢了吗?你都不想做了吗?”温辞怔了怔,他张张嘴,最终缓慢而艰难地说道:“当然……喜欢啊。”“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要跳下去,下面构造复杂,你会回不来的!”“我知道啊!”“你知道回不来,为什么还去!”“叶悯微,你是真的不明白吗!”温辞突然怒吼道。叶悯微愣了愣。温辞的眼睛迅速变红,他勾勾嘴角道:“你一定要追问吗,你一定要逼我说吗?”“为什么?因为我去替那个老头子守心想事成之地,就能像他放走我一样,把你放出去啊!!”叶悯微继续地追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为我出去而放弃……”“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叶悯微!行了吗?”温辞仿佛被逼至绝境,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地吼出这句话。他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静默一瞬后,突然捂着脸大笑起来。
他戏谑道:“你刚刚说喜欢我,叶悯微,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在嘉州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是,你大受打击要寻找关于自己的真相。可是我呢?叶悯微,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我一直极力隐姓埋名?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的身份,全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我还活着,我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会不会深陷险境?我会不会万劫不复?你有想过吗!你有担心过我吗!”“你说你想念我,哈哈是吗?你想念我吗?你想的到底是什么!?”叶悯微怔愣在原地:“我……”温辞深吸一口气,突然话锋一转:“对,其实你也没有必要担心我。我是你什么人啊?我们难道很亲密吗?都活了上百年的人了,又不是还没断奶的孩子,谁还不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不告而别一走了之也很正常,这就是你的作风。”他一字一顿道:“但是叶悯微,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喜欢我的手,喜欢我的脸,喜欢我的身体,喜欢我巫族人的血脉,这就叫喜欢了?这样也是喜欢?”温辞戳着自己的胸膛,用力地点着自己的心房,仿佛愤慨至极又仿佛不甘至极,他咬着牙说道:“像我,像我这样的才是喜欢啊。”“因为喜欢你,因为太喜欢你,所以连其他的我所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放弃,我连命也可以放弃。叶悯微,这才是喜欢啊!!”叶悯微所有条分缕析的思绪都被温辞冲得东倒西歪,脑海里的药柜倒塌,一地狼籍。她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看着温辞。泪水接二连三地从温辞的眼眶坠落,他双目通红,仿佛被疾风骤雨打落的海棠。叶悯微想伸手去擦温辞的眼泪,温辞却转头避开。叶悯微收回手,她说道:“对不起,我以前是不是伤害过你,让你伤心了?”这句话让温辞沉默良久。他竟然低头轻轻地笑起来,仿佛终于在那快要将他淹没的不甘里寻到一丝畅快。他说道:“没错。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叶悯微郑重道:“我想知道。”温辞抬起头望向叶悯微,戏谑道:“那你就继续想吧,我不会告诉你的,叶悯微。”“你就继续满腹疑团不得其解吧,最好用尽你剩下的所有时间苦思冥想、最好你这辈子永远念念不忘,不得安宁!!”温辞眼中仿佛有更猛烈的火焰点燃荒原。他也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嘲笑自己,高声道:“我不会原谅你的。叶悯微,我喜欢你没错,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绝不原谅!”嘲雀们鸦雀无声。温辞说的并无半分虚言。来自温辞的大火席卷而过,叶悯微仿佛火中的冰雕,无法燃烧却茫然地融化。她与温辞静默相对,她想说什么,似乎怕自己说错又咽了回去。她想抬手去拉温辞,似乎怕他避开又放下手去。最后她只能踌躇地,小心翼翼地望着温辞。她对这种浓烈的情绪太过陌生,无论是来自于他的还是来自于自己的,以至于束手无策。嘲雀扑棱着翅膀在天空中翱翔,瀑布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声响,两人之间的寂静仿佛漫长无期。这一通爆发似乎耗尽了温辞所有的力气,也耗尽了他所有的情绪。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深呼吸几口后,肩膀渐渐塌下去,他突然变得非常平静,平静得不像平时臭脾气的温辞。“我们两个搞成这样,真是难看。”温辞以一种疲惫而平淡的语气说道:“都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