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了还是要恶语相向,叶悯微,你跟我真是八字犯冲。”“你听到了吧,我跳下去你就能出去。你不想出去么?苍晶、灵器,你不是还有好多东西要研究么?那些对你不是至关重要吗?”温辞轻描淡写道:“所以一会儿我再跳下去你别拽我回来,我下定决心也不是那么容易……”温辞话音未落,突然被潮湿的梅花香猛然砸进怀里。他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叶悯微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背,简直要勒得他喘不过气。温辞后脑磕得吃痛,他仰面瞪着眼睛地看着灰白天空,只听见自己怀里冒出一个坚定的声音:“不要去。”叶悯微似乎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又怕自己再说错话,以至于欲言又止。她沉默了很久,才小心而郑重地说道:“我会救你出去的,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里回去找玉珠和苍术,我可以做到。”“你不是说只要我说可以,你就全力以赴吗?温辞,你再全力以赴一次吧。”她压在他的身上,仿佛要用她以叶悯微这个名字拥有的全部重量留住他。她在他的胸膛处低语道:“再全力以赴一次吧,温辞。”温辞怔了怔,他慢慢说道:“你没听到吗?我刚刚在诅咒你。”“对不起。”“……何必多费口舌,用捆仙术束缚我不就行了。”顿了顿,他说道:“那才像你。”她轻声说:“不行,我怕你会伤心。”叶悯微说她怕他伤心。她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知道怕他伤心了?温辞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喉头颤动。他咬着牙,不甘心地、恶狠狠地说道:“我讨厌你,我恨你,叶悯微我真恨死你了。”叶悯微顺从地点头:“好,那就恨我吧,你不想听,那以后我就不会再说喜欢你了。不过,你不要走。”“叶悯微,你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吗?”“是,我会做到的。”温辞说什么叶悯微都顺着他,无论是咒骂还是嘲讽她都全盘收下,唯有一句她不肯让步。“所以温辞,你不要走。”一行泪顺着温辞手臂与脸颊的缝隙流下来。他眼前一片黑暗,呼喊与耳鸣声时远时近,他仿佛在黑暗之中,回头看见了一个男孩。他永远跟在温辞的阴影里,唯有在叶悯微身边时,他才敢回头看向这个孩子。他质问这个孩子。——即使她忘记你了,她抛弃你了,看到她你还是觉得开心吗?——只有在她身边你才能安心吗?——时至今日,只要她开口你就一败涂地吗?而那个孩子只是睁着一双冰冷的眼睛,沉默无言地望着他。
男孩长得秀气,皮肤白皙仿佛雪塑出来的人,浑身上下只有一抹艳色,便是脖子上那道长长的,红色的胎记。温辞惨然一笑,指着他嘲讽。——真可怜啊,蠢货。疫魔这个孩子和他长大后成为的温辞一样愚蠢又偏执。温辞总是想把这个孩子,这个年幼的自己藏起来,以至于他有时候忘了,他年幼时就是被藏起来的。巫恩辞从记事起,就生活在一道精美而巨大的门之后。那扇门在他的记忆里一直高得如同入云的山川,或许因为那时他太过矮小,也或许是因为他用尽全力也不能将那扇门撼动分毫。他所待的屋子是一座孤岛,所有一切交流都通过那扇门进行,会有食物从门底下被推进来,会有巫族与中原的师傅在门外教他说话。有时候他们会让他走到屋内的地下室里,当他再回到屋内时,房间便已经被打扫干净。门外的人对他总是很恭敬,也很畏惧。他从不曾面对面见过他们,从门缝里看见的狭窄世界只有一座庭院,庭院里有一棵碧绿的树,到了某个特定的时候树上会结出橙红的果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巫恩辞以为所有人都是活在一道门后面的。只是有人可以偶尔出来,有人——譬如他,或许是因为还没长大的原因,就得待在门后。直到他开始尝试如族人一样纵梦,夜幕低垂时他在成百上千人的梦境中行走,才知道外面有一个广大、拥挤而异彩纷呈的世界,有千千万万各不相同的人。他将那些噩梦里不那么可怕的、有趣的东西召入现实,在黑夜里陪他玩耍。只有他一个人生活在门后,他并不知道于原因,没人肯告诉他。在那精美的大门之后,他童年唯一的玩具,就是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世界。有一天门外突然陷入混乱,所有人奔走呼喊着什么,他听见“八风塔”、“失败”、“灭族”这样的声音,没人再来管他。然后在某个夜里,巫恩辞用纵梦术撞开了那扇大门,逃了出去。他穿过庭院,避开杂乱嘈杂的人群,翻过院墙,终于获得自由。他来到他所向往多年的、幻想多年的烟火人间——那个熙熙攘攘的、异彩纷呈的世界。当他被人流所包围时,仿佛终于美梦成真。然而很快,美梦就变成了噩梦。他所逃到的地方叫做沧州。从他出现开始,沧州就爆发了举世震惊史无前例的大瘟疫。他所过之处疫病横行,他身边的人们纷纷倒下,口吐鲜血,不治身亡,只剩下他茫然独立。他不记得他经过了多少村镇,他觉得身后有嗜血的鬼怪在追逐他,他攥着疫病而亡的人们的死梦,日夜不停地逃离,然而却怎么也无法逃出去。那些死梦里,人们认为他是疫魔,他们在最后的痛苦里极尽恶毒地诅咒他,希望他能够消失,好让其他人能活下去。巫恩辞觉得他是无辜的,他没有生病,他没有想过要害人。他们误会了他,这种疫病怎么会是他带来的?他如此努力地来到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想要毁了它?他淹没在千千万万死梦对他的诅咒与唾骂声中,日夜不休。他想着终有一日疫病结束,真相大白于天下时,或许这些死梦能代替死者看到真相。他们会看到罪魁祸首不是他。他遇见那个白须及地、一脸悲悯的老人时,手上攥了半个沧州死者的死梦,已经不堪重负。那位老人是仙门一位避世修行的高人,叫做天机老人。天机老人说他要在所有仙门之前找到巫恩辞,因为他的父亲生前曾经嘱托天机老人,帮忙照看他——照看自己这个被瘟疫诅咒了的幼子。许多年前巫族人为避灾祸远离故土乘船来到中原,而他们想要逃离的灾祸,正是一场无药可治的大瘟疫。巫恩辞的母亲在快临盆时染上瘟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