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宫内讧以后,郦渊便逃出了淄城,追上也在逃命途中的翁主姜于,并与她一同投靠到鲁国。
“这个……”鲁国翁主姚苣略显慌乱地道:“祖母寿辰,举国欢庆,这是父亲赠与贵客的一点心意。”
“既然是心意,但我们刚来时却没有,此时突然相赠……”郦渊又道:“这不符合鲁国待客的礼仪吧。”
按照鲁国的习俗,要在客人上门的第一天便招待送礼的。
郦渊守在门前,寸步不让,文质彬彬地拒绝着神色不自然的姚苣。
这时,屋舍的大门却从内而外被推开了,“伯冉大夫,一壶赐酒而已,干嘛那么较真呢?我们便收下吧。”
两人抬头望去,就看见姜于出现在门口,她原本生得体态潇洒,眉眼风流,但经过接二连三的打击,此刻神态憔悴,面容疲惫。
“于翁主……”姚苣有点羞涩的向她行礼。
姜于微笑回礼,“打扰多月,在下还没拜会过苣翁主呢。您看起来竟比传闻中称道的还要美丽。”
只这一句,姚苣的脸庞就慢慢红起来了。姜于在心中好笑,鲁国果然封闭保守,只是平平无奇的夸赞,对方怎么就脸红了呢?
她扭头对郦渊道:“伯冉大夫,我们收下这酒吧。”
“……好吧。”郦渊欲伸手去拿,但却被姚苣避过,她拦住捧着精美酒具的宫人,脸上的神色更不自然了,似乎左右为难。
“怎么了?”姜于步下台阶,亲手拿了那壶酒,自然而然的递给一旁的郦渊,见姚苣一副心事的样子,就道:
“说起来,我与苣翁主似乎还有婚约,是不是?”
二十多年前,齐鲁交好,她二人的父母曾指腹为婚。姚苣一惊,小声道:“没想到于翁主还记得这事。”
郦渊无奈的看了姜于一眼,自己这调皮的学生,脑子里记什么经书都记不住,偏偏记那些风流韵事都清清楚楚的。
“当然记得。”姜于眨巴着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一副很真诚的样子,道:“可惜在下国中混乱,日后还不知会不会有更大的祸事,可能无法履行那桩婚事了。日后面见鲁公,在下会当面请命,请他收回这份缔约。”
郦渊瞧着她的表情,知道她这只是在找借口推掉婚事罢了,内心指不定多松快了,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痛惜不舍的模样。这样的理由,叫姚苣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送走了姚苣,郦渊立马将姜于拽进屋里,合上门扉,“翁主,这酒不能喝!”
“为何?”
郦渊与她一顿分析形势:“现在鲁国已全力支持公孙勉继位,您的处境将非常危险!”
“阿勉继位是好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姜于疲倦的坐在榻上,目露迷茫,道:
“父王薨逝了,二哥杀了长兄,我的长兄没了……到最后,二哥也没了。齐国还是我能回去的家吗?”
郦渊急道:“所以才说您的处境是最危险的。公孙勉继承大统,您留在鲁国,鲁国将怎么对待您?”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姜于把头埋进枕头里,不想听,“伯冉大夫,你是齐国的虞师大夫,该回去辅佐新君才对。”
郦渊看她这副颓丧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齐王宫哗变,臣现在哪里还是虞师大夫呢?”
郦渊很清楚,他是无法回到齐国去的,刚刚死去的齐王臼不信任他,那么支持公孙勉一派的人也不会容得下他。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按照老齐王的授意替姜臼做了太多事了,其中不乏诸般打压公子栾的事情,这么一来,支持公子栾一派的莒侯一派也定然容不下他。
他现在成了无根之臣。
于是他道:“在臣逃出淄城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臣以后只能辅佐您一人,您就是臣现在的主公,臣还能去哪?”
姜于一把掀开枕头,吃惊地望着自己的老师,“你说你要认谁做主公?我?开什么玩笑?”
“臣没有开玩笑。”
一个士人总是要有奉命的主公的,否则,又怎么在天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呢。
郦渊不想去别的国家出谋划策,就只能选择姜于。况且,在郦渊看来,自己的这个学生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并非愚笨之资。
姜于坐起来,看着郦渊无比认真的神情,苦笑道:“可我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翁主啊,你辅佐我,岂非大材小用?我连自己如何活下去都不知道。”
“那臣便竭尽全力帮您活下去。”
“即使如此,我在齐国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城主,你只能做我一城的大夫。”
“那臣便做您一城的大夫。”
“……”